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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年后,我们相约见面。
有些人可以超越极限,有些人可以超越感情,却从没有人可以超越时间。神秘莫测的双眼波光流转,在无人的时候轻轻地感叹:“我们相对,已过了千年。”
千年的时光可以改变什么?为何能在娇嫩的花瓣上,看到清晰印刻的年轮。一圈圈地旋转,一圈圈地将所有人缠绕,堕落在无止境的轮回。
也许人,所有的人类都在追求着永恒,永恒的感情,永恒的生命,或者,不是永恒,只是想让一切都再长些,再久些。可谁又知道,迷失在时间里的感觉。即使那似乎不曾改变的脸,亦不会还是像先前。太多的人,在身边,又离去,太多的事,都成了过眼云烟,这便是千年的诅咒,千年的代价。
都已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,似是刚醒来了几十年,只是在依然未过去的少年。有着初生的脆弱,亦是有着成熟的冷酷。相互扶持着,做着那些别人所不齿的事。本是妖狐的心,认定了那是宿命的一生,宿命的职业。
可以轻易地杀死朋友,却也可以轻易地被许多事左右。那是一个力量横行的世界,不需要感情,不需要承诺,决然的微笑,送给昨日还在身边,今天已该死了的人。大概,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冷酷吧。
但是为什么,听到这因太久的遗忘而显得陌生的声音时,惊喜远远多过了难以置信?恍恍惚惚,如隔世一般,一张张熟悉的,年轻的脸渐渐在眼前浮现。
那时的心,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舍弃生命去追求,去保护。只是有一次次得手后高傲的微笑。满是对所谓规则、秩序的不屑。却突然发现,身后的人停住了,循着划破夜空的美丽颜色,水晶般光泽晶莹如泪滴。毫无犹豫地踏进明知是陷阱的地域。穿身而过的竹枝染着血的妖艳,令人厌恶的美丽。用脆弱得不知所措的友谊,看着生命毫无停留地失去。
然后,长久的岁月便悄然过去,遇到一个又一个人,却还来不及下朋友的定义,就已在不经意间承受了别离。
眼前身材矮小的孩子,一袭黑衣,一双血红色冷漠的眼睛。满口的与我无关,却说得出这样的话语:没有人会没有过去的伤痕。
一瞬间,记起了曾经爱过多少人,曾经恨过多少人,曾经有过的一声声叹息,曾经有过的一个人的孤寂,持续了千年,每夜独自一人对着手中的花,久久的孤寂。
冗长的岁月呵,长到几乎可以忽略身边逝去的那些年轻的生命。
冗长的岁月呵,长到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想起过往些许的快乐,些许的悲伤。
冗长的岁月呵,长到伤痕上的血色早已褪去,只留下偶然地忆起后长久的自责。
记忆一圈圈地盘起。有人说,记忆是灵魂永远的背负。
于是,灵魂背负着过去,溶入了别人的身体。欢笑的童年,温暖的怀抱,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,所以,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铭记。
于是,灵魂沉寂了。无声地沉睡在不知名的空间里。孩子的身体里,只有年幼的轻松,只有简单的温柔善良。
于是,那让人生畏的名字渐渐被忘记,再也没有人会提到那个银发冷眼的千年妖狐,再也没有人会因他而颤抖,恐惧。
于是,变成了一个可以为别人付出生命的人,懂得什么要珍惜,什么过去了就再无法挽回,懂得那染血的竹林的涵义。
可是,记得吗?可记得记忆一圈圈地盘起?可记得有人说,记忆是灵魂永远的背负?一旦拥有,就不可能忘记,即使灵魂已经过了千年的侵蚀,仍会留下所有的历程,即使它已经过了千年的冲洗,曾经的罪依旧不能赎去。
当银白色的灵魂再次睁开眼睛,绿色眸中流露出的,是千年积淀下的沉静。所以,年轻的孩子开始迷惑,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?用着孩子的身体,却有着不一样的记忆。孩子的灵魂已经死了么?还是这本就是自己的身体,自己的灵魂,那自己原来的身体呢?又是什么?如此微妙的难以言喻,成了久久解不开的迷题,任意摧残他的思想。也许,这便是对从前罪的惩罚,新生的洗礼。
花瓣上的年轮一圈圈旋转,平凡的生活一年年过去,一年年看枝头的花开了又落,看脆弱的生命来了又去。树干上的年轮承载的是生命的印记,花瓣上的年轮又是什么?
花瓣上的年轮,用心细细盘起。
神秘莫测的双眼静静凝滞,在无人的时候轻轻叹息:
我们相对,已过了千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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