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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个沿海城市生活了将近20年。我21岁生日时来到了上海。一个靡丽的城市。狭隘的天空,拥挤的楼房,没有自由。但是人们喜欢这里。这儿有符合我们的虚伪,委靡的爱情。华丽的外表掩盖了一切冷漠。麻木的人,暧昧的接受着爱和被爱。
我是一个依靠文字为生的女子。伊是我在杂志社最欣赏的一个女人。那天她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高领毛衣和牛仔。脸上没有任何妆迹。惨白的脸,摸了暗紫色的口红。坐在角落。像生长在墙角潮湿的颓丽花朵。墙角是一个好地方,它可以隐藏我们任何感情,不被人发现。
和伊相识是在一家PUB里。我们沉默,不停的喝酒,吸烟。烟,是一个寂寞的工具。当和别人一起时,我们仅为了快乐而使用。独自一人,烟就会把我们抽空,余剩时间让彼此回想。直到泪流满面。流泪是一件快乐的事情。不能分享,只有独自享用。泪流尽,也就失去了。没有闲暇让我们去想过程。
伊:相信爱情吗?
尹:为什么不相信。
伊:相爱仅为了温暖。
尹:女人向往的就是这种温暖。
伊:你相信爱情吗?
尹:相信。
伊不再说话。我想她已经发现,我撒谎了。我不相信爱情。对自己来说,爱情可有可无。正像她说的,相爱仅为了温暖。不能闯进爱情的迷雾。一但闯入,就罪孽深重。
每天早晨喝一杯冰水,然后乘地铁去上班。我的公司在35层,是一个广告公司。喜欢地铁站。每天都能看到表情冷漠的人。偶尔遇见孤独的女子,就会静静的看着她们,直到地铁到站。顺着阶梯向上走,刺眼的阳光让人目眩。游离于黑暗世界的我们接触不到阳光,忘记温暖的概念。然后摊开手掌,让掌心照射到阳光,这样不至于让它们死在寂寞阴暗之中。看到自己手掌的纹路,就会想到伊说的,你的掌纹有太多出口,尹,你注定漂泊。我相信伊的这句话,一个不懂得去爱的女子,漂泊是她唯一的选择。
每次乘电梯的时候,都会和这个男人一起。大家叫他居。
和居的第一次对话也是在这部电梯里。那天电梯故障,我和他被关在里面。
居:你没事吧?
尹:没事。
居:我有打火机。
然后看到泪流满面的我。他拿出手帕。
居:怎么这么容易哭?
尹:因为怕黑。
居:你是一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女人。
尹:你是一个照顾女人的男人。
居:为什么?
尹:因为你用手帕。
他没有再说话,然后把我拥入怀中。听到他的心跳声,温暖有力。这时候感觉他就是照顾我的男人。仅用10分钟,我就知道他和我以后会如何。
和伊失去了联络。但我觉得幸福。一个爱我的男人在外工作,而自己则做个贤家良母。或许事情就这样结束,我嫁给这个男人,不管自己是否爱他。
2个月后,我接到了伊的电话。
伊:你好吗?
尹:很好。你呢?
伊:我刚旅行回来,想见你。
尹:你现在在哪里?
伊:在我们认识的酒吧里。
她还是和从前一样,只是变得更加妩媚。伊刚从巴格达回来。她喜欢那里,那儿充满神秘,让人向往。我和她说了关于居的事情。她微笑。
伊:值得吗?
尹:不知道,只是幸福。
伊:好好珍惜。
尹:你怎么打算?
伊不再说话。和上次一样,我们喝酒,抽烟。然后她说自己和一个男人同居。
尹:你不爱他。
伊:不爱。
尹:那为什么和他在一起。
伊:相爱只为了温暖。我已经害怕一个人寂寞的过了。
尹:伊,你注定漂泊。没有人值得你去停靠。
伊:有。那个说爱我的男人还在等待,但自己已经不爱。尹,有太多的事情,我们一直无能为力。
尹:希望你快乐。
和伊分手后,已经是凌晨两点了。回到家看见居躺在沙发上睡着了,就拿毯子盖在他身上。他抓住我的手。
居:你去哪里了?
尹:去见一个朋友,她刚旅行回来。
居:以后别一声不吭就出去了,好吗?你不在的时间里,我感觉好孤独。
尹:嗯。
这个就是我要的生活。停止漂泊,接受被爱。虽然爱情是单方面的事情,但又未尝不可。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,感觉到的是一种幸福。我想自己会和他结婚,然后为他生子,过着自己平凡的生活。
又没有了伊的行踪,但我已经习惯。虽然我们相隔很远,但彼此的心是相通的。半年没有伊的消息。居告诉我,再过半年就和我结婚,让我不再寂寞。寂寞早已从皮肤渗进在我的血液之中,只有不孤单,而不会不寂寞。他还是没有伊那么了解我,但是我不怨言什么,因为他是爱我的,这样已经足够。
再次接到伊的电话是在我决定嫁给居的前三天。听到电话当中伊虚弱的声音,不免有些担心。
伊:你好吗。
尹:很好。你呢。
伊沉默无语。接着给了我一个地址,她需要我。
我在纸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给居,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去火车站买票。伊在杭州。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了那里,但是我知道她需要我。
到了杭州,伊已在火车站等我。再次见到伊,我惊讶,因为她的肚子。
尹:你怀孕了。
伊:是的。
尹:那个男人的。
伊:是的。
尹:你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。
伊:是的。
我知道问什么都已不再重要,我要照顾她。来到她的住处,闻到一股令人恶心的气味。是腐烂的食物和颓败的花朵所散发出来的。什么都不用说,放下行李,整理房间。我打算租个好点的房间,至少要有阳光,为了伊和孩子。接着我看到针筒。
尹:你吸毒。
伊:是的。
尹:为什么。
伊:因为寂寞。烟满足不了我,所以开始吸毒。
尹:什么时候的事情。
伊:半年前。
尹:不打算去戒毒所。
伊:是的。想生完孩子,然后跳楼自杀。
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,休息之余给杂志社寄稿子挣稿费。伊的毒瘾经常发作。发作的时候她撕喊,割腕。她手腕上留下一条条丑陋的伤疤,没有感情。伊已不在是靡丽的花朵,她正逐渐溃烂。我没有管她,因为上班已经让我非常疲惫。在我疲惫的时候,她会撕叫,开始砸东西。我拉着她的头发拖到卫生间,用冷水泼她,直到她安静为止。我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。
两个月之后,伊生下一个女孩。幽蓝的眼睛,漆黑的头发,和她母亲很像。我给她取名叫惟。她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孩子。伊的毒瘾不能再忍,她偷钱去买毒品。我拉着她的头发拖到阳台上,她没有恐惧,只有微笑。
尹:你疯了吗?没有这些钱,我们都将死亡。
伊:我要吸毒。
尹:你马上从这里跳下去。
伊没有反应,一直在微笑。我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出去。走在清冷的街上,我想起居。那个爱我的男人是否已经找到一个女子陪他过下半生,或许早已忘记了我。眼泪流淌,被寒风吹干,刺痛。回到家已经三点多了。看到熟睡的伊。在脸上还残留着伤痕,我流泪。泪尽了,力也就用完,昏睡过去。
醒来已经是第三天。伊不见了,我想她又去买毒品了。惟哭的我心烦意乱,喂惟喝完牛奶,自己出去买便当吃。回来的时候接到了从公安局打来的电话。他们告诉我,伊死了。原因是跳楼。我没有吃惊,我知道她说到做到,总有一天她会死亡。独自去了那里看了伊最后一眼,经过一些简单的仪式,把伊埋葬。没有眼泪,没有哭泣,只有沉默。
这几天一直在失眠。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,泪流满面。原来自己是那么爱伊。伊死了,我要照顾惟,把她抚养大。她是这样的可爱,这样的像她母亲。
我回到了上海。先给居打了个电话,告诉他我回来了。但并没有回到居的住所,而是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先住下。我不知道居能不能接受这个孩子,我要和他说清楚。
第二天,我约居出来。
居:你瘦了。
尹:因为工作。
居:我真的没你的朋友重要。
尹:是的。
居:你爱我吗?
尹:不知道。
居没有说话,我想事情就要到此结束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居。谁会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。伊说的很对,感情是单方面的事情。曾经我爱的人消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。现在这个说爱我的男人也要走了,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哭,会,不会。
居:嫁给我。
三个字。深深的嵌在脑中,挥散不去。眼泪再次落下。我和居说了惟的事情,他不介意。
两天后我和居结婚。他没有问伊的事情,他不认识伊。
我生了一个孩子,叫亦。我停止了漂泊,就像叶子始终会飘落大地,从此腐烂。我会想伊,另一个自己,另人怜惜的女子。我爱亦和惟,是她们让我再次学会去爱。还有一个爱我的男人,他叫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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